辞玉一笙

【我终于回归了，在咸鱼了大半个暑假之后，伴随着极挑第三季的播出，决定将这篇更到完结。一直在期待的大家也抱歉了，以后红兴这个系列三日一更。其间不时穿插各种脑洞和番外，希望大家喜欢。】

【第一章（总第十八章）：幻境】

  孙上仙一如既往地赖床到日上三竿，却不见自家小兔子来寻。有些气馁地将被子甩在身后，兀自纳闷着一边朝窗外使劲瞧一边往身上套衣服。匆匆洗漱就往小兔子的院落跑去，一路上小仙们恭敬地招呼，这就让孙上仙摸不着头脑。这些人明明被自己遣散了，怎会出现在这里？心里越发紧张，似乎是有什么在无形中有了改变，那是自己最珍惜的东西。

  一掌拍至雕花木门上，以致门板翻飞重重地摔落在地。“艺兴！”孙上仙内心急切，他只想找到那个人，急于寻求一个答案。屋内空空如也，什么也没有，反而落了一层薄灰。怎么可能？明明昨日他们还在一起立誓于天地，他许他生生世世，今日却是这番景象？本该在同一屋同一床榻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屋内甚至落了尘灰？看到的一切似乎都与记忆相反，事情变化得太快，令人怎能接受！孙上仙紧紧攥拳，又匆匆跑出这个到处都该有那人身影的院落。

  “艺兴呢？那只小兔妖呢！”孙上仙拦住小仙，用出奇的力道抓紧她的衣袖，指尖泛白。

  “回上仙......”那小仙犹犹豫豫不敢说话，却又迫于上仙的威压还是选择了开口“咱们殿内没有来过一只兔妖啊。而且......而且艺兴不是您人界的朋友么？常常到访还给小仙们带人间的吃食来呢。”

   “人界的朋友？”孙上仙向后退了退，努力理清思绪。人界的朋友？那些回忆又算是什么呢？都是他孙红雷的一场梦吗！他不信，不能接受。那种彻骨的铭心怎会是假的？那银枪的重量压到他窒息的三天三夜怎会是假的？那么多那么多，美好的、悲伤的、无助的回忆都是假的？无论如何，他都无法接受。

  “是啊，上仙难道忘了吗？今日他还要来拜访呢。”小仙见孙上仙的脸色不对，赶紧转移话题。

  “今日来拜访？”孙上仙听了这话倒是不气反笑，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界的朋友，这个“艺兴”是个什么人物！“那好，速速去准备，此番也要好好招待。”

  孙上仙内心翻搅，这里的一切和记忆中的一切全都如此真切，但很明显地，只有一个是真的。那么，哪个才是最真的真相？正想着，便见山路上一抹匆忙的身影正向惊雪殿奔来。红袍，墨靴。与那个素爱月白色的小兔子截然相反。腕上似是用红绳系着两个铃铛，随着他的脚步“铛铛”作响，清脆又自带着几分魅惑。待他更近些，孙上仙不得不承认，那张面容，与那人是如此相似，相似到就是那人正走在这山路上一般。

  “上仙今日怎亲自出来迎接，真让我这心里过不去啊。”来人相当熟络地打趣孙上仙，眉眼间尽是风情万种。这幅面容这般表情，倒还是第一次见。孙上仙虽心里对这几乎与艺兴一模一样的人并无好感，但此刻却也被这迷惑众生的笑容晃了心神。这般相近的面容，总会一瞬间就沉溺其中。但他明白，这个人与他的小兔子太不一样。

  “你心里若是真过意不去，便把艺兴还给我。”孙上仙毫不留情地询问让对面的人笑容一僵。

  “请问，上仙您是又在玩什么把戏吗？我是哪里不知惹着您了？”那人语气上似是责怪，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悠闲模样。“也不知何时，我成您的人了？既曾并无，又何来还你一说？”

  孙上仙紧紧盯着他，每一个表情，每一句话，孙上仙都无不确信，这不是真的张艺兴。他信他，他信艺兴不是这样的，他信艺兴和他之间所有的回忆。无条件地，信任他。而现在的一切只是不知是谁人的制造的假象罢了。孙上仙冷哼一声，拂袖离去，从“艺兴”走来的路径直离去。一步一步，自始至终再没看过“艺兴”一眼。

  孙上仙本想上去给这人一拳，叱问他真的艺兴在哪。但只是面对这张脸，他也无法原谅会出手的自己。就算是与他相似的人，他也不想伤那人一分一毫。只能选择离开，离开这荒唐的惊雪殿，这荒唐的一切。就这样沿着山路一直往下，直到山麓他才真正明白。这，是幻境无疑。

  山麓通往崇山之外的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了起来，看似与外界相通，却早已被困在这里无处可去。孙上仙此时拼尽全力，一拳又一拳，就算将树木推倒在屏障上也无法打破这层透明的墙。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树叶，孙上仙累瘫在地，却仍不死心般地捶着。一下又一下，重重地撞击在这看不见的屏障上，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早就疲累的心上。

  “红雷哥！请你听我说！你一定是记错了！”本该跪在惊雪殿门外的艺兴还是不顾地站起来冲到孙上仙门外，边喊边敲门。

  “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？若不是我，你哪有今天仙君的地位！你是忘了本！”里面的人也不管此时开门是否会将外面敲门的人推倒，便狠狠一把将门推开。艺兴向后趔趄，一下栽倒在地。周围的小仙也围上来议论纷纷：“仙君，你怎能叫上仙红雷哥呢？你不知他最厌恶这个称呼了吗？这是禁忌，快给仙君道歉吧！”

  “我偏不！我是不会相信的！”心里的倔强和执着不允许他此时此刻妥协，怎么可能？他虽是单纯了些，但又不是个傻子！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不对劲。眼前这个人，与他记忆中的红雷哥是如此精准地重合，但眼前这个人......不是他！那人有些事会很笨拙，但却很细心和温柔。他霸道，在天界横着走，却从不是个不善之人。他虽不讲道理耍无赖，但对自己从没有过欺骗，若说有也只骗了那一次。而那次的谎言是他跪在小杀手的墓前说：他不爱张艺兴。

  周围的事物似乎开始越来越不对劲，像是他本是一只兔子却硬要接受仙君的身份一样。这种洗脑一般的心理暗示，太过可怕。因为一旦松懈，就会相信，那真的是自己。那时候，他恐怕再无爱上他的勇气。

  艺兴勉强从地上爬起来，拨开凑过来的小仙，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人。他无情，冷酷，只讲“修道”二字。与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真是如出一辙，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他心里的那个人？他记得萧安说过，他是最不像上仙的仙君。他会在节日里包饺子，他会带着自己去看烟火，他会因为自己是只兔子而每顿饭都会摆一道萝卜炖粉条。就算明白自己不会吃几口也会做，像个执念，想用这种方式留住自己。他都懂，只是眼前的这人，红雷哥会做的他都不会，让他怎样相信？

  艺兴慌乱中跑出了惊雪殿，顺着山路不停地向前跑，眼泪仿佛在眼中打转。想他，想那个人。除了想他，没有别的想法。只是想他，想他。

  却不得不停下脚步，通向外界的路竟是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。艺兴只能用千年的修为不停地向那墙攻去，墨发一缕一缕渐渐幻为银白。“轰”地一声，周围的树木全部化为灰烬，那屏障却完全不为所动。艺兴大口大口地喘气，却有一物从腰间滑落。那是一个香囊，是芜名给了红雷哥的香囊！那香囊从他在魔界被传送至战场时就带在了他的身上。他记得昨日，情话绵绵之时，红雷哥亲手将他的发也装了进去，将二人的发结在一起，再送于他。怀着最后的希望，艺兴将香囊靠近屏障。这是他能与红雷哥感应的唯一信物了。

  随着银光炸裂，对面的事物渐渐清晰。不再是崇山之外的小路，而是被两棵倒了的树遮住了视线。树叶里，似乎有人在。孙上仙被一阵刺眼的强光吓了一跳，却碍于累极无法快速地移动。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，直至转过身。

  那一刻，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。“红雷哥！”“艺兴！”之后，无声落泪。

  对面的人如此清晰，这屏障却未动分毫，明明那人的唇在动，在诉说着磨人的思念，却什么也听不到。无论谁也听不到谁的声音。明明那么近，近到手掌贴合却还是碍于一道透明的墙。明明就差一点，差一点就可以触及彼此，却生生被隔开。谁也无法听到那思念的，想靠在耳边说的言语。

  孙上仙此时就算累极也将树叶乱七八糟地扒开，任凭树叶划伤了手指，他终于看清了对面那人的面容。是了，月白衣衫眉眼灵动，是他的艺兴，他找到了。

  艺兴只能随着孙上仙的动作渐渐贴着屏障滑下，侧身坐着紧紧贴着屏障，只求能离他近些，再近些。他只能看着对面红雷哥满面疲倦仍是不放弃地将树叶扒开，一点一点挪到自己的身边。他伸出带着渗血的手掌默默与自己的贴合，就算隔着这堵墙，他也仿佛能感觉到那手心的温度。是了，执着又温柔，是他的红雷哥，他终是找到了。

  然而此时此刻，他们能做的只有贴着这看不见的屏障相对无言。每一个眼神，他懂，他也懂。也终是明白，爱是如此简单，即使听不见，也可以望得见。即使说不出，也可以“听”得懂。即使在他们面前的，是无能为力的，就算是这样的地久天长，他们也愿意。也愿意陪着彼此，从日出至日落，每一天每一天。只要他还是他，就永远都不会变。